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眼睛闪烁着笑意,“怎么样,去不去?” 盛娇颐忙不迭点头,“去,当然去。”随即握住短发女孩的手,“谢谢,知秋,谢谢你。” 她连说两次谢,徐知秋险些要哭。 “那就走吧。” 徐知秋拉着她站起来,进到屋里,又停下来打量人。 “怎么啦?” “外面风大,你要不要带个帽子?” 盛娇颐瞥一眼屋外艳阳天,有些不解,“是吗,可是感觉没那么冷呢。” 徐知秋坚持,“还是戴上吧,万一下午冷起来,小心要感冒。” 盛娇颐隐隐觉得怪,但见她坚持,便叫香草给自己拿来一顶帽子。徐知秋不忘嘱咐,“不要那种光时髦的,要一顶能挡风 的。” “是,徐小姐。” 不一会儿,香草就送下来一顶宽檐帽。盛娇颐戴上,当下只剩半截脸。 徐知秋满意得直点头,“真好看!”说罢,拉着她的手往外走,“咱们走。” 两位守在大门口的生面孔毕恭毕敬喊盛娇颐“小姐”,一个跟着上了徐家的车,另一个坐开车跟在后面。 徐老板祖上是下南洋发的家,据说是当地砂糖巨贾,光宗耀祖了才又回来上海开百货公司,财很大,气却不算粗。其实计 较起来,徐家财力不见得就比贺衍薄弱,只是离乡多年,根基不太稳,事事都要靠钱打点。 两人先去一楼咖啡厅吃蛋糕,嘻嘻哈哈一阵后,上到二楼看女装。一众红粉嫩绿之间,两位男士难免尴尬。最高兴的当数 徐知秋,看看这个、摸摸那个,恨不能每条裙子都要让盛娇颐试上一试,十条里面有八条要留下。售货员都认识东家二小姐, 陪着笑脸递上钢笔,徐小姐大笔一挥,签个名便等同付钱,然后趾高气昂使唤身后男人来拿。 “这个,这个,还有这个,一共八件,可别丢了。” 两人都是有功夫在身的,保护盛小姐就算了,现在还要给不相干的做佣人,嘴角有些沉下去。 徐知秋浑然不觉,不停摞上更多袋子、盒子。 二楼一角有间法式西点屋,专供客人们逛累了小憩用,徐知秋挽着盛娇颐胳膊朝那方向去,边走边说,“西点屋旁边就是 我看好的两条裙子,待会咱们一起去试衣间,你帮我看看,看完了咱们就去喝汽水好不好?” 盛娇颐好不好不知道,两位拿东西的男人倒是觉得甚好。 这块区域除了她俩还有另外几位小姐,都作时髦打扮。徐知秋叫售货员将自己看好那件拿去试衣间,拉着盛娇颐走进去。 盛娇颐本打算坐在小沙发等她,不想被徐知秋直接扯进帘子里。她的力气很大,拉得她趔趄两下。 哗啦一声拉上帘子,徐知秋没了笑容,英气的脸上有坚决也有惶恐。 “娇颐,快,和她换一下衣服。” 她这才发现试衣间内早有一位年轻女孩,身形、发型与她几乎一模一样,若是遮住眼睛,下半张脸也很相似。 心脏狂乱的跳,手心冒出黏腻的汗,她呆呆看着徐知秋,“知秋,你要做什么?”问出口的瞬间,心底已经有答案。 徐知秋抿唇,突然紧紧抱住她。 “娇颐,对不起,我对不起你。我说过一定会救你出去,我不奢望你信我,可是……你再信我一次。”她说着自相矛盾的 话,颤抖着一遍遍道歉,“娇颐,我错了,我真的后悔……对不起。” 盛娇颐也回抱她,细声安慰,“没关系的,知秋,我知道你有心就足够了。要是被四叔知道,他恐怕——” 徐知秋似乎早知她会这么说,立刻反驳,“不会的,你放心。我阿爸上个月已经与贺四爷签了合同,要一起做马场生意, 他不会对我怎么样。你放心,我准备好说辞了。再说,就算怀疑到我头上,我死不承认,他又能怎么样。我不是那些无名小 卒,他不能叫我凭空消失。”说罢,拉开些距离,看着她挑眉笑,“我可是徐家的二小姐啊,我阿爸不会让我出事的。” 不容拒绝,她掏出早准备好的小布包,塞进女孩手里。 “我记得你说过小时候有位玩得好的表哥,我托我大哥私下查过,他还活着,在南京开了家药材店,这些年与浦华商会一 点关系都没有,一直一个人生活。这里有他地址,车票,还有一些钱。 娇颐,你先去南京投奔他,下个周,我大哥就去南京出差,这是早定好的行程,没有人会起疑心。你和你表哥这么多年没 联系,他们没那么快查到。到时候我大哥去接你,咱俩一起回南洋,贺衍就算手眼通天,也插手不到那里。” 她说得信誓旦旦,叫人不得不动心,盛娇颐握紧那团布最后挣扎。 “盛娇颐!”徐知秋陡然厉色,抓紧她肩膀灌输,“你是个自由的人,没有人能关着你,没有人。” 一番话,既是坚定她,也是坚定自己。 “快,换衣服,待会我先和她出去,引开那两个人,你等我们走远了再出来。” 盛娇颐脑袋是麻木的,手脚自己动起来,利落剥干净了自己,套上陌生的衣服。徐知秋拉开帘子前,又一次回身抱住她。 “娇颐,对不起。”说完,头也不回的走出去。 她躲在里面,听着外面徐知秋刻意的说笑声越来越远,揣紧布包走出去。下了二楼,小跑起来,越跑越快,跑出大楼,跑 上街道,跳上一辆人力车。 “去火车站。” “好嘞。” 颠簸之中,她频频回头搜寻。没有跑出来的男人,没有大呼小叫的声音,知秋成功骗过了他们。 她又一次经历了火车上的焦躁等待,又一次被查票的声音吓住,但是这一次她知道自己该做什么。盛娇颐感觉自己等了一 辈子那么久,一秒钟拉成了沧海桑田,她就快要变成另一个人,火车终于动起来。 我没有表妹 (1600 珠珠加更) 上一次到南京,她不过八岁。 那是她第一次来小姨家,也是第一次见到姨夫杜玄同与表哥杜康宜。记忆模糊得不像样子,她只记得姨夫特别温和,总是 给她糖吃。比她大两岁的康宜表哥,有一张温润的脸,脾气很好,无论什么时候见到,都会听他挂着笑喊一声“小颐表妹”。 她隐约察觉姨夫很有些势力,似乎比娘亲家的瓜尔佳氏还要厉害些,所有人见到温和的姨夫都是低眉顺目的,得几句话便 谢个不停。就连一向欢快肆意的娘亲,在小姨家时也格外守规矩。 后来,小姨固定一年两次来上海看望她和母亲,姨夫和表哥也会同行。 姨夫依旧有糖,表哥陪她放风筝、踢毽子也不嫌烦,还会帮她剥荔枝。在她玩累后递上绣着竹子的手帕,微笑说,“小颐 表妹,吃点水果吧”。 盛娇颐深吸一口气,看着陌生的街道、人流,升腾起奇异的留恋。 她上了人力车,报出徐知秋给的地址。有冷风割她的脸,她却不觉疼,只有高兴。 到达药铺门口,盛娇颐突然胆怯起来。